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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源: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takaobooks214/posts/1307925719335786/
 
一、坂口安吾
 
 
  〈盛開的櫻花林下〉(桜の森の満開の下)是日本小說家坂口安吾在1947年(昭和22年)所發表的短篇小說。坂口曾經目睹過有人於櫻花樹下燒死,所以很害怕看到大部份人都喜愛的櫻花,於是他將對櫻花的恐懼寫成短篇小說。
  坂口安吾,原名坂口炳五,出生於日本新潟縣新潟市,那時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戰敗後,社會秩序呈現混亂和價值體系崩潰的特殊年代,對他的人生觀有著深遠影響。
  他的文學風格浪漫頹廢,而成為無賴派的代表作家。「無賴派」專指日本二戰後興起的一股批判性的文學潮流,被學者取太宰治之言命名統稱。其特徵是反道德、反權威、反傳統文學形式,「無賴派」應該是各取法文與日文後兩者的意思 ,不再依賴過去的價值觀與設定的模式,自由又放蕩地走出自己的道路。而無賴派的出現體現了戰後人們生存的窘境和無望,也為社會一條邁向突破的道路。 
  提到無賴派首先會想到的是太宰治,而後才是坂口安吾,在台灣認識他的人並不多。戰後是坂口安吾最為重要的時期,1946年,坂口安吾在日本《新潮雜誌》發表了其最著名的評論集《墮落論》 ,對日本武士道有深刻的反思,而這篇小說就相當具有無賴派的風格和作者想傳遞的價值觀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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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源:https://udn.com/news/story/12674/5296917
 
二、 內容概要
 
  故事一開始講述一個力量強大的山賊,靠搶奪別人的財務維生,而這座山有一片讓走過的人為之膽戰的盛開的櫻花林,山賊想去克服挑戰它。某次在行搶過程中,獲得一位絕世美女。為了滿足刁蠻女人更多的慾望來取悅她,被迫遷到京城去,還獵殺人頭給她玩扮家家酒,做更多壞事。但日復一日的搶劫、砍人頭讓山賊厭倦疲憊。回到山中時經過那片想念的櫻花林,山賊忽然發現自己背上的女人,其實是一名惡鬼,他把她掐死才知那是幻覺。最終他坐在那片櫻花林下發現自己如此空虛孤獨,遂也化成了櫻花雨的一部分。
 
 
三、 分析詮釋
 
  故事中的敘述者聲音明顯,在篇章開始就定義了櫻花悚然的基調,但櫻花是代表日本性的花種,時至今日也成為日本文化元素,坂口卻大力翻轉我們的印象,刻意著墨於賞櫻讓人們飲酒鬧事、滿地狼藉,就像我們現在宮廟繞境會聯想到8+9和沿路的垃圾,深刻感受信仰的崩壞和變調。而無人的寂靜幽森的「大片」櫻花林,美好或幻影在紛飛的落英下什麼事都可能發生,既美麗又淒涼恐怖,使人發狂,敘事便由這詭異的矛盾說起
  本篇具有寓言的性質,意象充斥其中,山賊心境變化的歷程是這部作品的看點,在閱讀的時候需要更仔細多想一點,不然會變成淺白無深度的荒謬故事。
  首先可以認得女人代表無窮無盡的慾望,想要華美飾品和優渥的生活,女人企圖讓他們一起定居的京城暗指繁華的物質生活,是慾望的聚集地,同時京城也是存在最多規範的牢籠,京城的人被理所當然的制度馴化,且具高人一等的姿態,從京城人常對男人罵白癡可以看出他的格格不入,群體中的孤獨,如一個村夫來到都市的彆扭,而京城人也被男人認為都是無趣的,侍女卻覺得跟他們聊天有趣,這裡顯現一個對比,也作為孤獨的鋪陳,就類似愛講八卦的麻雀中有一隻大鵬鳥,他們思考的level是天差地別的。縱使山賊仍然像過去一樣殺人,但再也殺不出滋味來了,因為這並不是他該待的地方。
  女人的蠻橫也表示一種強迫性、威權性,不理會他人的感受,就像社會的潛規則被有權力的人所掌握,除非革命否則只能遵從,而革命這條路也是孤獨的。她想讓主角像世人一樣臣服於文明,但她失敗了,男人內心不斷掙扎,是此篇相當重要的轉折點,從一開始被女人那難以理解的、文明細緻之美所吸引制服,到了此處,內心深處渴求的回歸生命本質在發出吶喊,他也醒悟並下定決心回到山中。
  男人的變化讓我想到盧梭在《論人類不平等之起源與基礎》當中曾說:「人在原始自然中的純真狀態,是孤獨且沒有任何煩惱與痛苦的。同時那是人最善、最自由的狀態。可是這樣快樂的原始人一旦落入社會的種種規則與比較當中,就會漸漸地受到侷限、壓抑,進而產生各種不平等的情況,變得煩惱叢生。」
  女人說自己已無法離開男人,因為他是願意為她做牛做馬的供給者,可見慾望離不開人心,人心離開慾望它便什麼都不是,同樣的,舊有道德價值觀一旦被人們拋棄便化為虛空。只是離開京城前,女人跟侍女說她一定會把他勸回來,無法根除的種子只會春風吹又生,文明不會放棄它的開拓。文本中山賊注視美女所感受到不安的伏筆,原來是預示了與櫻花詭譎之感相互指涉,生命有所孤獨的虛無,而窺見此特質的男人已不再恐懼櫻花。
  坂口在故事中將女人和櫻花作為強烈的象徵,那些是脫下美的外殼之後,只剩下空虛的黑暗、殺掠和死亡的東西。
  在戰爭期間他曾於隨筆中寫下: 「只看著漂亮不可能是真正美的東西,一切問題都在於實質。為美而美的美不老實,最終不是真東西。要而言之,那就是空虛。空虛絕不會靠真實打動人。歸根結底,只能是有沒有都無所謂的東西。」 ──《日本文化私觀》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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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文本有趣的地方有絕世美女每天拿首級扮家家酒的部分,暗示著另一層人類互動中的虛無,例如首級之間戀愛、戴綠帽、分手等等八點檔的感情故事,也有受騙、侵害的小劇場,以家家酒投射到現實社會。其中女人很討厭和尚,她要求他獵回和尚的頭顱,人們對和尚的印象往往是慈眉善目、清靜和藹的樣子,她挑了一個長得最不像和尚的首級(讀起來像有大肚子、會貪汙那種酒肉和尚),把自己的乳房塞進首級口中像在吸吮,思考作者描寫這段的意義為何?和尚的清規戒律相當嚴謹,卻被女人把玩蹂躪,帶有反禮教的諷刺意味,第二個她特地挑了最不像和尚的臉孔來做此舉動,聯想到確實社會上很多僧家藉靈修來斂財性侵的荒誕行徑,該是戒斷慾望的人卻更誇張。
  而在時間推進中那些逐漸腐爛的首級,其實終究為我們肉身的縮影,文明世界的人們每天非常無聊地愛恨嗔癡,追求名利,最終也只能在時間流轉中,掉光頭髮、垮掉皮膚而死去。
  坂口安吾認為「墮落的道路是孤獨的,是被人唾棄的,而善者生活在人類訂製的道德與制度中感到輕鬆,能夠安然度過一生,墮落者則必須自行走在無人的荒野上,通往那不一定能到達終點的正確的道路。」
  他執著於想告訴世人的思想價值觀到底是什麼?透過這篇小說可以略知一二。當時他發現面對戰爭的破壞,人們產生恐懼的心理,但也因為戰爭,才發現存活的重要,或許可以說這種狀態跟日本的櫻花美學相互呼應,而小說主角在這種沒有道德的狀態中走上櫻花大道,窺見存在裡深層的孤獨,才是美麗事物之下掩蓋的真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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